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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(8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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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乱。世界漩涡一般要人沉坠,头晕目眩,地覆天翻。

陈年当庭做了一个叫所有人意料不及的举动,承认自己杀死曲迈,且是主动为之。他说自己因为见到曲迈对我的欺凌,气血上涌,为绝后患,激情杀人,甘愿认罚。

庭上众人面面相觑,律师哑口,法官错愕,曲家愤恨,最后只听见槌音落定,宣判死刑。

我来不及问一句为什么,人便焚成了灰。

我不再理任何人,声带断裂,泪腺封锁。抱着骨灰罐。

我好像不那么明白,真的痛苦到不能苟活么?

埋在哪儿好呢?

埋在哪里,我就死在哪里。

可是指望别人是不行的,我不相信他们一定会将我们合葬。我不敢冒一丁点儿的险。

所以我来到海边。我决定将他洒在海里,然后自己也跳进海里。一起葬身鱼腹。

揭开骨灰罐,我再次迟疑。

他会随着海水流向哪儿?会不会流得到处都是。我又会被海水冲到哪儿?真能往相同的方向漂吗?也许会让洋流冲散,也许尸体还要叫人打捞起来。绝对不行。

我看着罐中的骨灰,伸进手,舀起一捧,含入口中,一捧一捧,仔细咽下。这样就好了。

看见了吗?我将你吞进我的胃,将你完全地埋在我的身体里,给你最温暖安全的巢穴。

不用担心。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。

我带你一起躲进海底。

窒息的感觉降临又退去。我睁开眼。

房间是白色,人们的脸上是欲言又止。母亲、阿鹂、闻琅,还有医生。

母亲见我醒来,忽忍不住背过脸去,耸动的肩看出是抽泣。

小醉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阿鹂神色关切。

我摇摇头:我怎么在这儿?

阿鹂道:你不记得了吗?

我犹疑道:我不是在海边吗?不,应该是在海里。

阿鹂忧心忡忡地看着我:你吞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药,昏迷前把自己的头埋在浴缸里。

什么?我脑袋发懵,完全想不起她所说的状况,努力思考片刻,又问:那陈年呢?他、活着还是死了?

阿鹂一怔,和闻琅对视一眼。闻琅斟酌着措辞:你又看见他了?

我皱起眉,为这种吞吞吐吐的莫名氛围感到不耐烦,着急道:告诉我,陈年,是死是活?

母亲这时转过身来,哽咽道:孩子,你又犯老毛病了?你不是很早以前就说看不见他了吗?

我环视众人异样的神色,冷声问:你们一定要和我打哑谜吗?什么叫看见,什么叫看不见?

没有陈年。阿鹂最先开口,直截了当:他不是活的,也不是死的,他只是你的幻觉,你病情发作的时候,会说自己有一个哥哥,叫陈年,后来这种症状通过吃药得到缓解,你就再也没见过他了。

闻琅补充:看你病情好转,阿姨就试着给你停药,没想到这段时间你又会反复。

那是醉醉的心魔。母亲哀戚又自责:怪我,我和你爸爸在你小时候忙着工作太少照顾你,把你送去托管,你年纪太小又内向,那时候被其他强势的小朋友偷偷欺负,我们太粗心,发现的不及时,你太孤独、太害怕,就出现了那个叫陈年的哥哥,你说他什么都好,把你照顾得非常好,你们是世上最好的一对兄妹,我们都以为小孩子的话讲讲就过去了,长大就会好,没想到……醉,你不能再执着不存在的那些事情了,有我们陪着你啊。

我愈听愈想笑,只感到和周围的人并不存在于一个世界,多讽刺啊。我伸手一推,床边柜上摆放的花瓶嘭地坠地砸个粉碎。

我说:死了就死了,怕我和他一起死,就能编出这么个故事糊弄我?我有二十几年的记忆,你们这些骗子几句话就想抹杀吗?

他们竟然说,陈年只是一个疯子的幻觉。难道他们以为,可以用疯子来否定你的存在?否定爱的存在?

没有陈年,那陈醉是谁?

病房门口闪出一个熟悉的影,我惊喜地叫住他:桑奚!

他面带微笑地走过来,我急不可耐:你来说,我们是因为陈年认识的对吗?

桑奚看见地上的花瓶碎片,一挑眉一撇嘴,避开了,淡淡道:什么陈年,你忘了?我们不是在酒吧认识的吗?

我绝望地怒视他:为什么连你也要说谎?

他忽然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趁放下果篮时附在我耳边:他让我给你的。说着偷偷将一张纸条塞进我手心。

我在被褥下悄然打开纸条。

啪。灯光俱灭。

只剩那纸上的一句话在荒芜里无尽地回荡——

别再沉醉在陈年痴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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